2017-03-08人民日报人民论坛 ;区域发展部(河南) 王淮

  1983年,在邓小平的指示下,法国巴黎博物馆保存的3000余件艺术作品被完整地运回祖国。

  这3000多幅作品同属于一个女人的创作,如今在安徽省博物馆收藏。

  她是中国第一位作品进入卢浮宫的画家。而海外流传的画作在拍卖会拍出千万美金的价格。

  陈独秀在晚年称她的精神足以让自己敬仰一生。

  他的师弟徐悲鸿在国内享受盛誉,却甘心承认自己难望项背。

  齐白石说他是自己永远的“玉良大姊”。她也被称为中国的“女梵高”,一代画魂。

  她就是,潘玉良,民国安徽休宁潘家族谱记载:“侧室玉良,留学法国。”

  卖身青楼做妓女的时候,她只有13岁

  1895年,清政府腐朽到骨髓,新生力量还未成型,一个烂到不能再烂,黑到不能再黑的时代。

  潘玉良就出生在这黎明前的黑暗里。

  在扬州的贫民窟出身,一岁丧父,八岁丧母,本已经是足够的凄惨,却还遭受吸毒的舅父卖到了芜湖的怡春院。13岁做了雏妓。

  没想到的是,潘玉良天生了一副好嗓门。玉口一开,沁魂销骨。很快就成了老鸨手里一棵摇钱树。

  初来的小女童,渐渐出落得亭亭玉立。慕名而来的那些使钱的大爷、公子们,看着初长成的董竹君,就如饿狗见了肉骨头。

  他们心里生出了无限的遐想,眼里流露着无耻的欲望,嘴角挂着哈喇子。

  她拼命的抗争却是徒劳,换来的只是毒打和蹂躏,她以为自己的人生就将是如此。只因为老鸨觉得要留着找个好机会献给高官,才能获得更多的利益。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潘玉良在地狱中的生活,总算留下了一丝丝的安定。

  遇到真命天子,在哭诉中脱离苦海

  陈独秀那个时候还是个风流少年,那年他和好友一起逛窑子,便遇见了潘玉良。

  他的好友叫做潘赞化,诗人,安徽桐城人,那时候是芜湖海关监督。

  在妓院,他们点了潘玉良,原本因为一首自哀自怨的曲子却得了潘赞化的暗暗称道。

  这被商会会长看在眼里,想要借潘玉良色诱潘赞化,却不料让潘玉良结得人生善缘。

  潘赞化原本已有妻室,并不留恋烟花柳巷,对送上门来的潘玉良,除了听曲,别无其他,以礼相待,却让潘玉良暗许芳心。

  只因未能勾搭成功,再次被老鸨毒打的潘玉良再次被送上门时,下定决心祈求潘赞化解救自己。

  她的真情和诚实善良的本性打动了潘赞化。潘赞化为她赎身,冒着嫌疑、不顾声誉,请了好友陈独秀为他们证婚。

  为了她,潘赞化甚至在上海的报纸上登出了结婚说明,虽为小妾,潘赞化给了她自由、尊严、爱情还有婚姻。

  慧眼识才,她被教授收为弟子

  在新婚之夜,她从此改为潘姓。在上海开始新的生活,也告别了芜湖这个伤心的地方。

  她对丈夫说:“没有你就没有我,我以前没有家,你的家就是我的家。”

  潘赞化教她读书,从儿童读本教起,在新的生活里,她如饥似渴的学习,进展让所有人都吃惊。

  直到有一天她经过邻居的窗口,她的人生再次得到转折。

  她的邻居是画家洪野,她发现洪先生在作画,平声静气地看,却不料看出了神,回家之后还偷偷地临摹。

  洪野当时是上海美术专科学校色彩学教授,在无意间见到潘玉良临摹自己的习作后,他不相信地看了玉良一眼,这哪像一幅完全没有受过正规教育的人的习作。

  从此,家务之余,潘玉良随洪教授学习绘画,开始了她充满坎坷的从艺之路。

  1918年,在丈夫和老师以及陈独秀的鼓励下,潘玉良报考了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成绩最优的她没有被录取,原因是贱女出身,身居妾室。在洪野的强烈抗一下,校长刘海粟亲自送了通知书。

  在那个世俗偏见根深蒂固的年代里,有一批人因为她对艺术的敏感而帮助她,而她的丈夫潘赞化则是没有任何条件的支持。这是她一生的幸运

  因绘画,她遭受恶名,无奈赴法

  丈夫不在身边,她便将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学业上。只要是看到的所有的风景,她都用画笔倾注于画板上。

  在学人体的时候偷偷在女浴室观察女体进行创作被人暴打,她只好在镜子前面对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素材创作。

  她以自己为素材的《裸女》习作在全校引起轰动,但是也带来了那些封建卫道士的骚动。

  这幅作品后来获得了欧亚现代画展的三等奖。但那个时候她在国内的出名让她的境遇十分不好。

  走在学校的路上,她被人辱骂,回到家中,是不是还有扔进来的砖头。

  报纸上写尽她曾经作为妓女的事情,还编造了淫邪放荡的绯闻。

  男人对她是无尽的鄙夷,女人对她是恶意的辱骂。

  在上海,她一天都呆不下去了,周遭只有一片恶毒的声音。

  对她艺术有高度评价的校长以及陈独秀都劝她去欧洲留学。

  潘赞化仍然是支持,甚至亲自为她找法国家教教习她的法语。自此,潘玉良开始向艺术的道路走去。

  在欧洲,没有世俗的偏见,有值得学习的知识领域,还有更多对艺术同样追求的同学,她的艺术人生也将大不一样。

  欧洲学画,她用凉水充饥,饿晕课堂

  她怀着憧憬来到法国,也带着丈夫的期待。补习了一个月法语,就以素描成绩优异考进了国立里昂美专。

  1923年,她又转插到巴黎国立美专,师从达昂·西蒙教授。这期间,她与徐悲鸿,邱代明等都是同学。

  两年后,其绘画天赋得到罗马国立美术学院绘画系主任康洛马蒂教授的赏识,直接升入该系三年级学习,成为该院的第一位中国女画家。

  在这里,她还成了高级学术权威琼斯教授的免费学生。1928年,她油画专业毕业,正式考入了琼斯教授所授课的雕塑班。

  在她努力学习的时刻,国内的丈夫的紧迫也让她的生活拮据起来。

  那时,国内政局不稳,潘赞化丢掉了海关监督之职,又不能寄钱给玉良,本来就很少的留学津贴,早就时断时续,残酷的现实使得潘玉良常常饿着肚子上课。

  有一次,她四月未见家信和津贴,课堂上晕了过去,教授和同学们见状不忍,凑钱给她,正在这时,传达员高喊:“中国的张玉良女士,你的汇票!”

  同学们围拢来一看,是欧亚现代画展评选委员会的,附言:“潘张玉良女士,你的油画《裸女》荣获三等奖,奖金五千里尔。”

  原来,她一直靠喝凉水和吃剩菜维持生活,单是如此,已经是艰难非常了。

  毕业仪式时,玉良与在欧洲游历的校长刘海粟不期而遇。看到她的成绩,刘校长给玉良写了聘书,回国后,聘任她任上海美专绘画研究室主任兼导师。

  九年的异国他乡的飘泊,历尽艰辛,带着圆满和喜悦,她回国了,心说不出的高兴。

  不仅仅回到祖国,她还更加想念她的丈夫,急切的回到他的身边。

  她想凭借这自己的努力,可以照顾自己的丈夫,也许她的想法太简单了。

  学成回国,她却被迫离开祖国

  两个月后,王济远先生为潘玉良在上海举办的“中国第一个女西画家画展”开幕了。

  展品两百多件,震动了中国画坛。《申报》发了专题消息,一时间轰动上海滩。

  这时,潘玉良的留法师弟徐悲鸿,以中大艺术系主任身份向她发出聘请,请她去中央美术大学执教。

  她努力在绘画上进行突破和创新,但是在九年之后的国内仍然是流言蜚语不断,抓住她曾经是妓女,现在是个姨太太的身份进行恶毒的攻击。

  为了募集抗日救国的资金,她在1936年她举办个人第五次美展,《人力壮士》赢得了最高荣誉,那是为了赞颂抗日将士的作品。

  但不料在收展时,在《人力壮士》那张画上,贴上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妓女对嫖客的颂歌。”这又给玉良心上重重一击!

  对她更多的传言,依然如九年前一样,围绕着她曾经是妓女的身份。

  在安徽桐城,因为是妓女,家中人多是背后议论纷纷:曾经是妓女,现在画裸体,抛头露面不知羞耻。

  这件事情的压力让她一直没有恢复过来,直到有一天她回到上海家中,看到了潘赞化的大夫人。

  这位大夫人对她是刻骨的不屑,还逼她倒茶下跪,看着丈夫无奈的眼神,

  她也只能屈服了。在这样的环境里,更让她无所适从。

  她对丈夫说:我爱你,可是我还是想去法国,那里没有人情冷暖。

  爱情已成空念,唯有艺术执着

  在异国他乡,她不断创作和提升,也获得了一个个的荣誉。

  她的作品不断被收藏,她的画展在欧洲各地举办,即便是如此,不懂经营的她生活依然艰辛。

  鉴赏权威那赛夫先生看完了作品,兴奋地说:“你就象藏匿在深谷的一朵意大利黑色郁金香,独具神韵。一旦被识者发现,就要让艺坛惊倒!”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孤独的,她心里还藏着一个人,这是爱情;她的内心有艺术,那是自我。

  即使不便回去,她在欧洲也为抗日的将士进行筹款,甚至卖画筹钱,每个月都会定时给生活上困难的潘赞化补贴生活费用。

  法国文化界人士,经常邀请她在巴黎塞努希博物馆举行展览。

  1953年至1959年两次巡回个人展,使她在日本、比利时、英国、德国、希腊、卢森堡、意大利、都获得成功。

  1954年,法国曾拍过一部记录片《蒙巴拿斯人》,介绍这个地区文化名人,其中就有潘玉良,她是片中惟一的一个东方人。”

  她一生最大的荣誉是1959年9月巴黎大学把它设置的多尔烈奖,奖给了她这个中国女子,这在巴黎大学的奖励史上是破天荒第一次。

  那时候,新中国不断邀请她回国,思念丈夫的她也曾想回国,但是画展的事情一直拖到很久,结果又遇见了“文化大革命”。

  之后又听到丈夫去世的消息,这一切的打击让她身体病魔缠身,根本无法回国。

  在她死后,她的很多作品被收藏于法国卢浮宫,这也是中国第一位画家的作品进入卢浮宫。

  

  1983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派中央美术学校、广东美术学院有关专家专程赴法国将王守义为潘玉良在法国巴黎博物馆保存的3000余件艺术作品完整地运回祖国,在安徽省博物馆收藏。

  1992年上海美术馆和安徽省博物馆联合在上海举办了“潘玉良画展”。

  2002年国际三八妇女节,由上海图书馆、安徽省博物馆、上海大学美术学院联合举办“潘玉良人体绘画精品展”。

  她早期的很多作品收藏在潘赞化的家乡,由于乡人的无知和破四旧,她的作品毁坏殆尽。

  现在保存的都是在国外的作品。如今她最贵的作品已经在千万元以上。

  作为女人,她的命运是悲惨的,生逢乱世,饱受生离死别;成就斐然,抵不过世俗偏见。

  然而她也是幸运的,彷徨迷离间,遇见一生的挚爱,也改变自己的命运,流言蜚语之后,不曾向命运妥协,创造自己艺术的价值。

  她已然是她画笔下自画像里的自己,知性而美丽。